那年的毕业生(6)
  晚上10点,宿舍一如以往的嘈杂--丁伟他们几个又在打牌。这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年龄,夜里12点被戏谑为小黄昏,而我们是不习惯在黄昏入睡的。我爬上了床,那因兴奋而用力过度的甩牌的声音撞击着我的耳膜。,对这区区几分贝的声音我是不在乎的,只是晚上和陈兵的相遇却让我不得不检点以往。其实我是有梦的,我的内心远比外表来得成熟。但是,几年压抑的校园生活下来,我对自己的梦想开始动摇。对于毕业,我的害怕几乎盖过兴奋。我怀疑自己是否驾驭得了生活。

  思想,在凌晨两点入睡。

  早上,给王东写了封信,里面说了我的迷惘以及今后的打算。对于王东,我认为是有必要介绍一下的。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朋友。我们两个从穿开裆裤至今,一直保持着新密的友谊关系。在见过一次面喝过一次酒就可以称兄道弟的社会里,我们彼此之间连一句"兄弟"都没称呼过,但各自心里都把对方当成了亲兄弟。在交往的这一二十年里,我们几乎没有向对方提过要求帮助的请求--虽然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只要有难处,双方都可以主动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我懂事以后的有数的几次落泪,其中一次便是送他去北京的时候。

  两年前,他只身一人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在火车站的时候我竟抑制不住那不争气的眼泪,而后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当着那么多认识还有不认识的人。那时候我才发现一个人即使是一个男人,他也能那么肆无忌惮、毫不掩饰的落泪。

  刚到北京的时候,他在那住一个晚上10块钱的地下室,吃那硬邦邦的窝窝头还有南方人不大适应的面条。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他在临上火车前很坚定地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的目标很明确。听到这,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一下子就想到了董存瑞挺胸托着炸药包的画面。如今,我终于清楚了,那是因为他们都让我感受到了那种义无返顾的魄力。两年后的今天,他的梦,他的目标还没实现。但他依然坚持着他的梦想,并且为之努力着。

  半个月后,王东的信悄然而至:

  "阿晨,你现在的情况和我以前一样。其实两年前到北京的时候,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那种无助和惶恐甚至动摇了我的信念,但我坚持了下来,现在看来生活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艰辛。你毕业前的这种兴奋和惶恐就跟我以前来北京时一样。当你真到毕业时,可能发现什么都解决了。下面这篇文章是我在《青年博览》上看到的,名为《鞋子过河》,简单的摘抄如下:

  女孩是在抱柴禾时发现男孩的。"我不想去报到了。"男孩努力地微笑着说。女孩的心突地一沉。父老母病姐出嫁,男孩家境很苦,她是知道的。

  ………(略)

  女孩转过身,揩去眼角的泪花:"跟我来"。女孩把男孩领到河畔。"能过去吗?""能""真的吗?"男孩很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把鞋子脱下来,"女孩的语气不容置疑。男孩很愕然,但还是将鞋子递给女孩--这是他唯一的一双体面的鞋子,很漂亮很干净。女孩费力地将鞋子扔到河对岸,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花丛中,但没有走远,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正浸淋在潇潇暮雨中的男孩心中那盏跳跃不息的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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